尖叫声划破喧闹的晴空,伴着飞溅上林间的淋漓血线,骤然搅动宁静温馨的气氛,如梦如幻的桃花刹那间染上了一丝污浊的腥臭之气。
仿佛无形中接收到集结的讯号,走过路过的行人,甚至还有些距离更远的行人听到了片刻前的动静,面上带着或兴奋或恐惧的神情,不约而同地向这边围拢,围观者越聚越多,里三层外三层地堵住宽敞的道路,差不多完全阻挡了向内探看的视线。
庚宁赶到近前,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毛,抓起肩膀上的异魔揣进兜里,身形如游鱼般滑进了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,间隔数次呼吸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人群最前方。
他朝人群中心的一小块空地瞥去,随即瞳孔微微放大了。
西装革履的男人单膝跪地,胸膛破开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,双手并拢向半空举起,眼睛盛放着甜蜜的情意,嘴角高高地向两边扯开,凝固成一抹深情款款的笑容,这副神态是如此深刻,仿佛被看不见的画笔死死钉在这张惨白发青的脸孔。
他的掌心捧着一枚散发热气的心脏。丝丝缕缕的白气抖动着上升,应和着肉块起伏跳动的韵律。
外表青春靓丽的女郎歪倒在地,怔怔地注视着男人的身影,手臂支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,绣工精美的桃花香囊跌落在血泊里,逐渐沾染上暗沉的血色。
女郎的脸上印着半干的泪痕,神情意外地没有多少悲痛,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,她的嘴唇轻微颤抖着,显出一种怪异的、似哭似笑的神情。
庚宁的脚步顿住,心下升起微妙的预感,握住了口袋里的异魔。似乎领会了他的意图,异魔低声发出一声“噗忸”,半融化的身躯笨拙地缠绕上他的手指,像小猫磨牙似的咬了他一口。
异质的视界展开,庚宁不适地揉按了下太阳穴的位置,再睁开眼的时候,眼前的景象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扭曲的玻璃纸,粉色的桃花、翠绿的叶片褪色灰败,和众人一样,显出深灰浅灰的色调。
一片灰白的画面,唯有两个人是例外。
手捧心脏的男人,以鲜红的心脏为中心,无数道丝线遍布身体内部,形成了一幅诡异却圆融的祭坛图案,一条晦暗得近乎看不清的线条,一端连接着男人体内的祭坛,另一端延伸到虚幻的空间,消失于现实与梦境的交界,隐隐与某处不可言说的存在建立有紧密的关系。
或许是由于男人死去的缘故,这道牵引着未知所在的线条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淡,布满了细小的裂痕,不引人注意地溶解消散开来。
倒在地上的女郎,心口处盖着一块通红的图章,仔细分辨图章的内容似乎是某种字符,庚宁眯起眼睛,或许是他的错觉,乍眼看去,这抹图章与人类打在牲畜体表展示肉质合格的颇为类似。
如今这块图章的色泽也在悄悄变淡,攀爬上无数干裂的细缝,崩解成为灰烬。